《花月痕》是中国小说发展史上第一部描写妓女生活的长篇小说,由清代魏秀仁所著,流行于清末狭邪小说及鸳鸯蝴蝶派小说浪潮之前。全书共十六卷五十二回,主要讲述韩荷生和韦疾珠与青楼女子杜采秋和刘秋痕的爱情故事。小说结局为:痴珠病逝,秋痕亦殉情而死;韩荷生才兼文武,以平寇有功,得朝廷封侯,与杜采秋终成眷属。作者通过这两对人物穷达升沉的不同遭际的相互穿插,相互比较,相互映照,铺展开全部的故事情节,同时也就自然而然地组织成了全书的整体艺术结构。小说里的韦痴珠是作者自身的影子,韩荷生则体现着作者向往建功立业的幻想。《花月痕》有光绪十四年(1888年)闽双笏庐原刻本,题为《花月痕》全书,每回有栖霞居士眉批及回后评语;另有光绪十九年(1893年)上海书局排印本、育文书局石印本《花月痕全传》等。现行本有:福建人民出版社排印本(198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国小说史料丛书》本(1982年);以及花山文艺出版社评点本(1987年)等。
作品简介
此书流行于清末狭邪小说及鸳鸯蝴蝶派小说浪潮之前,是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到狭邪小说的过渡环节,像徐枕亚的《玉梨魂》从小说名字和内容都是学它的。
此书是清代继《红楼梦》之后的又一部长篇言情小说,是我国第一部以妓女为主要人物的长篇小说,写韩荷生、韦痴珠与青楼女子杜采秋、刘秋痕的爱情故事。书中的韩荷生才兼文武,屡见奇功,终得封侯,杜采秋也受一品夫人封典;韦痴珠则怀才不遇,穷困潦倒,落得个一病身亡,刘秋痕也自缢殉情。作者通过这一穷一达两对人物的描写,寄托了自己的不平和追求。其中关于韦、刘二人的描写,凄婉动人,颇具艺术感染力。
此书描写韦痴珠、刘秋痕和韩荷生、杜采秋这两对才子与妓女的故事,叙述他们空达升沉的不同遭遇。韦、韩角逐官场,流连妓院。韦风流文采,名倾一时,而怀才不遇,终身潦倒;秋痕也因不得嫁韦,以身殉情。韩则飞黄腾达,累迁官至封侯;采秋终于归韩,亦得一品夫人封号。全书布局巧妙,行文缠绵,文笔细腻、哀艳凄婉。其中刘秋痕,虽堕娼门,但不甘沉沦,以死殉情,是中国古代小说中少见的一处身遭侮辱损害而奋力抗争搏斗的光彩照人的妓女形象。
文风
小说的文笔很有特点,作者使用了一种“文人粤语”来写小说。魏秀仁的朋友符雪樵评价这种文笔是:“辞赋名家,却非说部当行,其淋漓尽致处,亦是从辞赋中发泄出来,哀感顽艳”。较之明清众多才子佳人小说中浅显敷衍的诗词,《花月痕》无疑在诗词创作中上不落臼,清新俊逸,有唐人之风。如写景“苍茫仙掌秋,摇落桥柳。锦瑟惜华年,欲语碑在口。”;诉别离“浊酒且谋今夕醉,明朝门外即天涯”;抒情“尘海琴樽销块垒,春城莺燕许勾留。桃花如雪牵归马,湘江连天泛北极鸥。”;写情”情无半点真,情有千般恨“。伤怀”草没横塘,苔封古刹,才记旧游携手,不堪回首。想倚马催诗,听莺载酒。转眼凄凉,虚堂独步迟徊久!“这些即使放在历代整个诗词历史上,也是十分有水平的。《花月痕》中,既有痴珠,荷生等人感时讽世之作,又有荷生军中诗作,又有采秋等人哀怨缠绵之作。前人有评其中诗词过于绵软香艳,失之不当。小说中,众人所行酒令,所联诗句,也很有新意。
文中还有一些地方是受《红楼梦》的影响,如荷生,采秋等人多次以联句,行令,猜谜,无论是主题(咏梅,菊等),还是形式,都似乎仿《红楼梦》中类似情节;章回的名称也可见端倪,如第十四回《意绵绵两阕花魂词,情脉脉一出红梨记》,似受《红楼梦》中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还有第二十五回《影中影快谈红楼梦,恨里恨高咏绮怀诗》,作者借书中人物谈论对于《红楼梦》的理解。然而此书于诗词上,不输于红楼梦,更时有可胜之处。
意旨
《花月痕》中的女子,大抵都是青楼女子,所叙之事,很多也是一般闺阁之事。然而魏秀仁本人创作此篇的目的,并非写就风月小说,也非才子佳人小说。其意旨,在小说中第一回中可以窥见:
“那一班放荡不羁之士,渠起先何曾不自检束,读书想为传人,做官想为名宦?奈心方不圆,肠直不曲,眼高不低,坐此文章不中有司绳尺,言语直触当事逆鳞。又耕无百亩之田,隐元一之宅,俯仰求人,浮沈终老,横遭白眼,坐团青毡。不想寻常歌伎中,转有窥其风格倾慕之者,怜其沦落系恋之者,一夕之盟,终身不改。幸而为比翼之,诏于朝,荣于室,盘根错节,脍炙人口......先生,你道小子此一派鬼话,是凭空杜撰的么!“
文人之落魄,士人之情怀,于此可见一斑。文人之心,自古相通,魏秀仁以文人粤语写之,如今便尝以文人情怀读之!
文学分析
魏秀仁(1818~1873)的《花月痕》是一部长篇自叙式抒情小说。作家将其一腔孤愤寄于墨,展现了一个潦倒名场、桀骜不驯的知识分子奋争与失败的心路历程。小说以韦痴珠与并州城中名妓刘秋痕的一段生死不渝的情缘为主干。痴珠弱冠登科,崭露头角,有揽澄清之志,上疏主张激浊扬清,刷新政治,包括“大开海禁”、“废科举”等,颇有惊世骇俗之论(第四十六回),在近代小说中较早表现出变革思想。然而文章憎命达,十年湖海飘零,依旧青衫白袷。小说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才子佳人的窠臼,痴珠与秋痕一见倾心,并不仅仅是痴男怨女的怜才慕色,而是两颗孤寂的心、两个憎伪拔俗的灵魂的契合。小说较成功地刻画了主人公痴珠的孤高介、睨尘俗的个性。至于秋痕,性格尤为刚烈。作家以沉痛的笔调写出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烟花女子,对于“人”的尊严的渴求。为了摆脱被蹂躏玩弄的命运,她进行了惨烈的、或许可以说是悲壮的抗争。另外一对有情人韩荷生和杜采秋,则是为比照、烘衬韦痴珠和刘秋痕而设,寄寓了作家对于人生荣枯的感慨。韩、杜二人,美如天机织锦,然而他们所缺少的就是那种同丑恶、虚伪冰炭不能相容的个性锋芒。
符雪樵评《花月痕》说:“词赋名家,却非说部当行。其淋漓尽致处,亦是从词赋中发泄出来,哀感顽艳。然而具此仙笔,足证情禅。”准确地指出它采用了和历来“说部”截然不同的艺术手法,以词赋体而为说部,这是颇具创意的艺术尝试。《花月痕》完全摆脱了说话人讲故事的腔调,作家就是小说的抒情主人公,不再是旁观的局外人,痴珠即作家,作家即痴珠。小说中没有什么复杂奇妙的故事情节.足以构成其创作特色的就是作家主体精神的张扬,充溢其中的是作家灵台深处、烈烈如炽的表现自我的创作冲动。它近则直承《红楼梦》的诗意葱茏的气韵,远则遥接中国古典诗词主观的、抒情的艺术传统,这无疑是对固有小说叙事模式的挑战。风气所及,下开鸳鸯蝴蝶派之言情小说,与苏曼殊《断鸿零雁记》乃至“五四”时代郁达夫的自叙传式小说也未尝没有相通之处。
内容摘要
翻花案刘梧仙及第 见芳谱杜采秋束装
有绝世之才的韩荷生在一年一度的选花会上大展才华,重新定制花仙案,因敬佩性
情刚烈、不慕权贵,且容貌品德俱佳的刘秋痕由末位提至首位,大快人心,连未曾谋面
的风尘侠女杜采秋都称赞不已,道“好笔墨!秋痕得此知己,可以无恨矣。”。
见第七回《翻花案刘梧仙及第 见芳谱杜采秋束装》
《重订并门花谱》小序;
“露朵朝华,奇葩夜合;莲标净植,絮染芳尘。羌托这之靡常,遂分
形而各寄。岂谓桃开自媚,柳弱易攀。生碧玉于小家,卖紫钗于旧邸。
羞眉解语,泪眼凝愁。弹秋之曲四弦,照春之屏九折。况兼笔妙,逦似
针神。允符月旦之评,不愧霓裳之咏。昨者:躬逢良会,遍赏名花;又读
新编,足称妙选。惟武陵俗艳,宠以高魁;而彭蠡孤芳,屈之末座。
私心耿耿,窃不谓然。用是再启花宫,重开蕊榜。登刘费于上第,
许仙人为状头。背踏金,忆南都之石黛;歌传紫凤,夸北地之胭支。
愿将色艺,遍质同人,所有是非,付之众论云尔。富川居士撰。”
第一名:
霜下杰刘梧仙
梧仙姓刘姓,字秋痕,年十八岁,河南人。秋波流意,弱态生姿。工
昆曲,尤喜为宛转凄楚之音。尝于酒酣耳热笑语杂沓之际,听梧仙一
奏,令人悄然。盖其志趣与境遇,有难言者矣。知之者鲜,无足青焉。
诗曰:
生来娇小困风尘,未解欢娱但解颦。
记否采春江上住,懊依能唱是前身。
第二名:
虞美人颜丹翚
丹擎姓颜氏,字幺凤,年十九岁。姿容妙曼,妍若无骨,丰若有余。
善饮,纠酒录事,非么风在坐不欢也。至度由,则不及梧仙云。
诗曰:
衣香花气两氤,妙带三分宿醉醺。
记得郁金堂下饮,酒痕翻遍石榴裙。
第三名:
凌波仙张曼云
曼云姓张姓,字彩波,年十九岁,代北人。风格虽不及梧仙,而风鬟
雾鬓,妙丽天然;裙下双弯,犹令人心醉也。
诗曰:
偶然扑蝶粉墙东,步步纤痕印落红。
日与天游寻旧梦,销魂真个是双弓。
第四名:
玲珑雪冷掌珠
掌珠姓冷氏,字宝怜,年十九岁,代北人。寡言笑,而肌肤莹洁,朗
朗若玉山照人。善病工愁,故人见之辄爱怜不置。
诗曰:
牢锁春心豆蔻梢,可人还似不胜娇。
前身应是隋堤柳,数到临风第几条。
第五名:
锦细儿傅秋香
秋香姓傅氏,字玉桂,年十四岁,湖北人。眉目如画。初学度曲,袅
袅可听,亦后来之秀也。
诗曰:
绿珠生小已倾城,玉笛新歌宛转声。
好似旗亭春二月,珠喉历历啭雏莺。
第六名:
销恨花潘碧桃
碧桃姓潘氏,字春花,年十七岁。美丽艳。然荡逸飞扬,未足以冠
群芳也。
诗曰:
昨夜东风似虎狂,只愁枝上卸浓妆。
天台毕竟无几艳,莫把流红误阮郎。
第七名:
占凤池贾宝书
宝书姓贾氏,字香四,年十七岁,辽州人。貌仅中姿,而长眉曲黛,
善于语言。
诗曰:
春云低掠两鸦鬟,小字新镌在玉山。
何不掌书天上住,却随小劫落人间。
第八名:
燕支颊薛瑶华
瑶华姓薛氏,字琴仙,年十六岁,扬州人。喜作男子妆,学拳勇,秃
袖短襟,诙谐倜傥,乐部中之铮铮者也。
诗曰:
宝警玲珑拥翠细,春花秋月自年年。
苍茫情海风涛阔,莫去凌波学水培水仙。
第九名:
紫风流楚玉寿
玉寿姓楚氏,字秀容,年十八岁。善肆应,广筵长席,玉寿酬酢终
日,迄无倦容。
诗曰:
花气浓拖两鬓云,绎罗衫子缕金裙。
章台别后无消息,芳草天涯又见君。
第十名:
婪尾春王福奴
福奴姓王氏,字惺娘,年二十三岁,代北人。杨柳多姿,桃花余艳,
以殿群芳,亦为花请命之意云尔。
诗曰:
垂柳扑雪飞难定,桃叶临江恨总多。
愿借西湖千顷水,听君闲唱《采菱歌》。
影中影快谈红楼梦
《花月痕》中又一回名曰《影中影快谈红楼梦》中主人公杜采秋和韦痴珠对《红楼梦》有一段精彩谈论。虽然观点有待商,但他们的想法还是值得一看,而且他们的言论自由也为《花月痕》增添了不少色彩。下面引用一段原话:
当下穆升回去。楼上约有一下多钟,三人便浅斟细酌起来。大家参详华严庵签语,就说起《红楼梦》散花寺王熙凤的签。痴珠因向采秋道:“我听见你有部批点《红楼梦》,何不取出给我一瞧?”采秋道:“那是前年病中借此消遣,病好就也丢开,现在此本还搁在家里。”痴珠道:“《红楼梦》没有批本,我早年也曾批过。后来在杭州市舟中见部批本,系新出的书,依文解义,没甚好处。这两部书如今都不晓得丢在那里去了。你且说《红楼梦》大旨是讲什么?”
采秋道:“我是将个‘空’字立定全部主脑。”痴珠道:“大虚幻境、警幻仙姑,此也尽人知道。你怎样说这‘空’字呢?”采秋道:“人家都将宝、黛两人看作整对,所以《后红楼》一书,要替林黛玉伸出许多愤恨。至《红楼补梦》、《绮楼复梦》,更说得荒谬,与原书大不相似了。我的意思这书只说个宝玉,宝玉正对,反对是个妙玉。”痴珠不待说完,拍案道:“着!着!贾瑞的风月宝鉴,正照是王熙凤,反照是骷髅,此就粗浅处指出宝玉是正面,妙玉是反面。人人都看《红楼梦》,难为你看得出这没文字的书缝!好是我批的书没刻出来,不然,竟与你雷同。”
荷生笑道:“你两人真个英雄所见略同了。只是我没见过你们批本,却要请教:你们寻出几多凭据?”采秋道:“我的凭据却有几条:妙玉称个‘槛外人’,宝玉称个‘槛内人’;妙玉住的是栊翠庵,宝玉住的是恰红院;后来妙王观棋听琴,走火入魔;宝玉抛了通灵玉,着了红袈裟,回头是岸。书中先说妙玉怎样清洁,宝玉常常自认浊物;不想将来清者转浊,浊者极清!”痴珠叹一口气,高吟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随说道:“你这凭据,我也曾寻出来。还有一条,是栊翠庵品茶说个‘海’字,也算书中关目。就书中贾雨村言例之:薛者,设也;黛者,代也。设此人代宝玉以写生。故宝玉二字,宝字上属于钗,就是薛宝钗,玉字下系于黛,就是林黛玉。钗、黛直是个子虚乌有,算不得什么。倒是妙玉算是做宝玉的反面镜子,故名之为‘妙’。一尼一僧,暗暗影射,你道是不是呢?”采秋答应。荷生笑道:“好好一部《红楼》,给你说成尼僧合传,岂不可惜?”说得痴珠、采秋通笑了。
参考资料
魏秀仁 Xiuren Wei.豆瓣读书.2023-11-07